為了還債,我嫁給了從小不對付的竹馬。 睡在一起的第一天,他背對著我:「我對你沒有那種興趣。」 幾個月后,他摟著我,說想要一個孩子。 我白他一眼:「沒有那種興趣?」 他翻身壓過來,輕聲哄我:「老婆,我錯了。」 1 我家破產那天,從小吵到大的竹馬堵在我家門口,說只要我嫁給他,就幫我們還債。 我看了看他的限量版勞斯萊斯,絲毫不懷疑他有這個能力。 我問:「為什么?」 他撇嘴,拽得二五八萬似的,耳朵尖卻有些紅:「別誤會,就是為了更好地羞辱你。」 我說:「哦,那我拒絕。」 顏亦澤急了,蹙眉不解道:「為什么?這么多錢你打一輩子工才能還清!」 我很淡定:「那就打工唄。」 顏亦澤露出不可置信的表情,仿佛我去打工是什么天方夜譚。 可我沒騙他,我確實在學校附近找了一個時薪比較高的奶茶店打工。 暑假,店里的客人也沒那么多,起初有些不適應,干了兩天活也還好了。 沒想到顏亦澤又追了過來。 他邁進店內,將所有客人都趕了出去。 我氣得要命,解了圍裙沖到他面前,質問他:「你干什么?」 我想伸手拽他的衣領,讓自己看起來更有氣勢一些。 可他比我高太多,輕而易舉地握住我的手腕,另一只手還用力在我頭頂揉了揉。 就像對付不聽話的小貓那樣。 我剛要炸毛,他卻松開我,在桌邊坐下,雙腿交疊好整以暇地望著我:「這家店被我買了。你現在是我的員工。」 「……」 我朝天翻了個白眼,這些含著金湯匙長大的富家子弟真是不知錢要花在刀刃上。 雖然幾周前的我也是如此。 我垂下眼,父親因破產受了打擊,一蹶不振,母親十指不沾陽春水,也沒工作過,家里只有我還有賺錢的能力。 就算再討厭顏亦澤,我也不能丟掉工作。 我咬牙切齒地喊他:「老板。」 他心情大好,點點頭:「給你們加工資。時薪提到 100/小時。」 我眨了眨眼,其他人捂住嘴驚呼,只有我知道,他一定又在想什么羞辱我的辦法。 果不其然,下一秒,他說:「我要點五十杯黑糖波波。」 「只能讓顧晴晴做。」 我咬了咬唇,沉默地套上圍裙,去后臺做奶茶。 我把奶茶做成了暴打檸檬茶似的,感覺雪克杯都要被我晃碎了。 他說:「這么大怒氣啊?」 我說:「哪敢,老板。」 顏亦澤看著我,欲言又止。 剛做完兩杯,門鈴響了。 來了客人,我抬眼望過去,是我的室友,張雯。 她看我穿著店里圍裙,驚訝地張大嘴,「晴晴,你怎么……」 我之前不住宿舍,學校里的事情多靠她告訴我,我們關系還不錯。 她知道我家有錢,我對她露出苦笑:「……一言難盡。」 她眼神閃爍,好像我家的變故倒讓她比我更不自在。我坦然地撫平圍裙上的褶皺,問她:「你要點什么?」 張雯遲疑了一會兒:「我還是改天再來吧!」 張雯走后,我長嘆了口氣。 顏亦澤不知何時站到我身后,轉身時我差點撞進他懷里。 我下意識往后躲,卻沒站穩,又被他扶著腰才站直。 我瞬間有些羞窘。 他垂頭看我,「剩下的 48 杯不要了。結婚的事情你再想想。」 顏亦澤說完帶著我做的兩杯奶茶走出店門。 我看著他的背影,念了一句「奇奇怪怪」。 其他同事圍上來,各個一臉八卦:「這帥哥誰啊?你們認識?他對你這是……」 我接話:「是,有仇。」 2 我跟顏亦澤雖然有仇,但算不上深仇大恨。 就是從小一起玩鬧,他卻總喜歡逗弄我。 幼兒園那會兒,我是個短頭發,長得像男生,在女生中很有人氣。顏澤不知道發什么瘋,非要爭風吃醋,讓我周圍的女生都喜歡上他。 其實我不想和他為敵。 他小時候就長得好看,仿佛童話故事里走出來的王子。我也曾希望自己能跟他成為要好的朋友。 可顏亦澤總對我冷嘲熱諷,也就打消了我跟他和平相處的念頭。 一路上我都在回憶我們的過去,回到破舊的出租屋,一開門發現母親正在哭泣。 我愣了一下,連忙跑過去問:「媽,怎么了?」 母親的臉已經沒有過去的從容,整張臉又紅又皺,蒼老了許多。她抽抽噎噎地說:「你爸突然暈倒,被送進醫院急救了!」 我的心瞬間被揪緊。 我忍著想哭的沖動,拍著母親的后背安慰她:「媽,別急,哪家醫院?」 3 也不顧上打車要花多少錢,我帶著我媽急匆匆地沖進醫院,抓著醫生就問我爸在哪個病房。 對方似乎也看慣了和我們一樣的病人家屬,他指了方向又提醒我們去交錢。 是重癥,做手術要 50 萬。 破產欠了債的我們根本付不起這個費用。 我在原地恍了會兒神,感覺整個人都搖搖欲墜。 腦海里突然閃過顏亦澤的臉。 我抹了抹臉上的淚,讓母親在長椅上坐著休息。 我走出醫院的大門,又往前走了一段,在人煙稀少的路口站定。 醫院附近死亡的氣息太重,我不喜歡。 我撥通顏亦澤的電話。 他很快就接了起來,像正好在等著我一樣。 他的聲音很清亮:「顧晴晴,你終于反悔了?」 我張了張嘴,想調整我的嗓音,最終還是失敗,我啞著嗓子說:「顏亦澤,你來市立醫院。」 他聽起來很著急:「你怎么了?」 「……不是我,是我爸。」 他頓了一下,聲音也變得正經起來,他說:「你等我。」 我等了十五分鐘,蹲在路邊蜷成一團。夏季明明很熱,我卻冷得發抖。 顏亦澤的車在我面前停下,他從車上下來,邁著長腿,兩步就走到我身邊。 他蹲下身,毫不猶豫地抱住我。 感受到我的顫抖,他將手臂越收越緊,像要把我揉碎進他的身體里。 在他的懷里,我終于忍不住號啕大哭。 我哭得上氣不接下氣,斷斷續續地說:「顏亦澤……我嫁給你。」 4 我爸腦袋里長了個瘤。 那些專業術語我聽不太懂,總之就是腫瘤壓迫了神經,導致突然昏倒。 顏亦澤打了一通電話,召集了全市最好的神經外科醫生來給我爸會診。 還好不嚴重,很快就定了手術日期。 我雙腿止不住地發軟,顏亦澤一直扶著我,他幾乎是半摟著我,將我從路邊帶回醫院,又進了會診室。 聽完結果,我要出門去跟母親說這個消息,顏亦澤拉住我。 他輕輕捏著我的肩膀,將我擺正,正面向他。 我有些不解地微微仰頭看他。 他喉嚨滾了一下,不自在地別過臉咳了一聲。 然后,他十分溫柔地用拇指擦干我眼角的淚痕,從口袋里掏出不知何時找的冰袋,用自己的手帕將冰袋裹了一圈,輕輕貼在我的眼皮上。 我下意識閉上眼,他語氣別扭地說:「……拿著,沒那么紅了再出去。」 我雙手捧著冰袋,瞬間又有點想哭了。 他像知道我在想什么似的:「就忍一小會兒,伯母該擔心了。」 「……我知道。」 他已見過我最脆弱時的模樣,我也沒了和他賭氣的力氣。 我情緒平復了些,才出門和母親同步信息。 她明顯松了口氣。 她的視線在我和顏亦澤之間探究了幾秒,握住顏亦澤的手,向他道謝。 顏亦澤微彎著腰回應:「伯母,我請了護工。這里我和晴晴看著就好了,我叫了司機來接您,您先回去休息吧。」 禮數周到、姿態謙卑,我媽起初還不想走,被顏亦澤又說了幾句,終于哄得她甘愿離開。 我不合時宜地想,或許他作為結婚對象也沒那么糟糕。 母親離開后,我和顏亦澤并排坐在病房外。 他掰著我的腦袋,讓我靠在他的肩膀上。 我沒有拒絕。 他聲音很低,卻在安靜的走廊內分外清晰:「現在哭吧。」 我終于松了繃緊的那根弦,卻已經沒力氣流淚。 我靠著他,由衷地向他道謝:「謝謝你。」 他過了一會兒才回道:「我又不是為了讓你道謝才做這些。」 我垂眼:「等我爸好些,我就跟你去登記結婚。」 他的肩膀僵硬一瞬,自顧自嘟囔了些什么,我沒聽清。 良久,我撐不住睡過去,迷迷糊糊之際,我感覺有人在捋順我的頭發,像安撫小貓似的。 不知是夢還是現實,顏亦澤好像說了一句:「笨蛋。」 5 手術很成功,我爸出院的第二天,我跟顏亦澤去領了證。 我爸媽對此竟欣然接受,在他們眼里,顏亦澤是愛我、疼我,視我父母如自己親生父母一般的好對象,我們結婚這件事,同父親出院一起,算雙喜臨門。 他們唯一的不滿,是我們沒有婚禮。 這不怪顏亦澤,他本想舉行一場正式的、隆重的婚禮,被我干脆拒絕。 我能想象到場的親友,認識我的、不認識我的,對我嘲笑和探究的目光。 顏亦澤也不過是想向世界昭告,我與他吵鬧這么多年,終于是我敗給了他。 顏亦澤對此不解,但還是聽從了我的意愿。 這些我變成窮人后才生出的別扭的自尊心,他當然不會懂。 我們終于從破舊的出租屋里搬出來。顏亦澤給我爸媽在附近租了一套高級公寓,又安排傭人照顧他們。 我則帶著行李住進了他家。 剛進門,我的行李就被傭人拿走。顏亦澤帶著我上樓,走進一間臥室。 「你住這里,旁邊那個衣柜是新的,你隨意。」 雖然能感覺到這間房今天剛被收拾過,卻還是能看出這是他的房間。 我愣了愣,問:「你和我住一間?」 顏亦澤理所當然般揚了揚下巴,反問道:「不然呢?」 我拽緊衣角,有種說不出的緊張。 這種緊張一直延續到晚上。 我洗漱完躺在床上,閉著眼睛卻睡不著。 我的耳朵自覺關注著外面的聲音。 顏亦澤的腳步聲越來越近,我像豎起了一根天線,整個人都繃緊了。 他推門進來,站在床前,突然嗤笑了一聲:「這么害怕?」 我的僵硬太明顯,我抿著唇睜開眼,賭氣道:「你才害怕。」 他從另一側鉆進被子里:「我怕什么?」 我冷哼一聲,故意拖長了聲音:「怕自己——不行。」 他吸了口氣,又笑了一聲。 這一笑短促,夾雜著怒意。下一秒,他翻身上來,握住我的雙手,用力壓在枕頭兩邊。 我驚叫了一聲,用力掙扎,讓他放開我。 他咬牙切齒:「我,不行?」 力量過于懸殊,我掙扎了一會兒,卻不能撼動他分毫。 禍從口出啊,顧晴晴! 顏亦澤低下頭,他的臉在眼前緩慢放大。 如果是其他時刻,我或許會為這張英俊的臉而心動。 此刻,我緊緊閉著唇,收回瞪著他的視線,闔上眼,止不住地發抖。 我們是合法夫妻,做點什么也正常,我早已做好了心理準備。 顏亦澤卻突然松開了我。 「我對你沒那種興趣。」 他說完躺到一邊,背對著我,中間隔了能躺下一個人的距離。 我不禁松了口氣,卻又對他說的話感到有些失落。 我起身關掉床頭燈,顏亦澤又說:「明天陪我去參加拍賣會。」 我臉色白了白,還是輕聲回應他:「好。」 6 翌日一早,顏亦澤就讓人來給我打扮。 他挑了一條華麗的白色禮服,首飾盒在桌上一字展開,造型師時不時拿起一件往我身上比量。 感覺像在玩奇跡暖暖。 過去我對這樣的流程很熟悉,可今日只覺得不自在。 顏亦澤要帶著我,高調地出現在那場慈善拍賣會上,而我將如他所愿地吸引其他人的目光。 出發時,他望了我一眼,流露出滿意的神色。 我卻一路緊張得幾乎將裙擺拽出褶皺。 這場拍賣會,我很熟悉。我家還沒破產時捐贈了一些書畫,除了一些大師的之外,還有我的作品。 如果是過去,我還有富家小姐的光環,現在的我只是一個普通的研究生,甚至學的不是美術。 夏城就這么大,人人都知道我家的變故,到時候恐怕都是看好戲的想法。 剛一踏入會場,我就碰上了林玥芳。 她見到我時先是愣了一下,之后揚著下巴直直朝我走來。 她渾身散發著趾高氣揚的氣息,我想裝做沒看見,卻被她先一步擋在跟前。 「好久不見啊。」 她用揶揄的目光注視我,周圍也有些人注意到這邊。 林玥芳從小就和我不對付。 千金小姐也有攀比心,林玥芳更是其中的「佼佼者」。如果我先穿了某牌的春夏限量款,她就一定要比我先穿上秋冬的。我猜得知我家破產后,她應該做夢都在笑。 林玥芳伸手過來摸了一把我裙子的面料,雖然沒碰到我的皮膚,肩膀上卻仿佛殘留著黏膩的觸感。 她扁扁嘴:「D 家的高定禮服裙?你從哪里搞到的,不會是假貨吧?」 我抿著唇沒說話。 「你還來這里干嗎?」林玥芳繼續嘲諷道,「看自己家的東西被誰拿走?那你去法拍更適合啊。」 她說完捂著嘴,似乎是被自己逗笑了,覺得自己講了個絕妙的段子。 我冷笑一聲。 「那里更適合你。」我在她眼中看到不解,「畢竟你以前就喜歡跟在我后面撿東西。我的包包首飾都在那邊,現在便宜,別忘了去撿。」 「……你!」 林玥芳憤恨咬牙,剛要開口,就被走過來的顏亦澤打斷。 「聊什么呢?」 方才他被熟人攔下聊天,此時突然出現,嚇了我一跳。 林玥芳顯然也嚇到了。 顏亦澤想牽我的手,被我躲開。 他不快地蹙了蹙眉,我迅速反挽住他的手臂,故意姿態親昵:「沒什么,我們入座吧。」 他的眉眼這才舒展開,也不顧旁邊面露驚疑的林玥芳,領我到對應席位落座。 我微微抬眼,偷打量他的神色。 他表情坦然,嘴角帶笑,看起來心情還不錯。 我分不清他是否真的沒聽到我與林玥芳的談話。 拍賣會開始,顏亦澤隨意翻著清單,問我:「有什么想要的嗎?」 我佯裝輕松:「怎么,你送我?我可沒錢。」 他笑笑:「不。你想要什么,我就不拍什么。」 我小聲嘟囔:「……幼稚。」 他修長的手指在紙間翻動,我的眼神也隨之搖擺。 直到瞥到清單上我們家捐贈的畫作,我的作品也印在上面。 我瞬間攥緊裙擺。 林玥芳給我發來消息:「你放心,要是沒人拍,我會出個一百塊,讓你沒那么難堪。」 我望向她所在的位置,她回我一個嘲諷的微笑。 我咬緊了后槽牙。 拍品一件一件過去,我的心越懸越高。 前半場顏亦澤都沒怎么出價,他像在等待什么一樣。 輪到了我家捐贈的書畫作品。 提到捐贈人時,我恨不得鉆進地里。眾人將目光投向我,氣氛突然變得有些尷尬。 顏亦澤卻挺直了脊背,伸手扶著我的腰,往前推了推:「咱爸捐的就是你捐的,有什么可不好意思的,這是做慈善,有善心呢。」 我重點錯:「咱爸?」 他湊過來跟我咬耳朵:「我們結婚了,你爸不就是我爸?」 我成功被他轉移了注意力,伸手掐了一把他的腰:「平時裝裝樣子就算了,私下別亂叫!」 顏亦澤面不改色,中途甚至還喊了個價:「法律上你爸確實就是我爸,不服你打官司吧。」 我氣得深吸了一口氣才平復情緒。 五幅大師畫作全被顏亦澤拍了下來,他出價太狠,后來都沒了競爭者。 顏亦澤沖我得意地笑:「怎么樣?」 這場拍賣會,讓我想到了破產查封那天和法拍,像是原本屬于我們家的東西被分割。我竟有些慶幸拍下它們的人是顏亦澤。 我問他:「為什么?」 顏亦澤說得理所當然:「本來就是我們家的東西。」 「我們」。 我生出一種古怪的心情。 沒來得及仔細琢磨,輪到了我的畫作。 「這幅是前五件作品的捐贈者,顧先生之女——顧晴晴小姐的作品。雖然顧晴晴小姐只是視覺藝術的在讀研究生,但在繪畫方面也有一定的天賦和個人風格。今天也捐贈了自己的畫作,為慈善出一份心力。」 「此件作品 1 元起拍,加價幅度最低 100。」 該來的還是來了。 我不敢抬頭,生怕一抬頭就對上周圍或探究或諷刺的目光。 林玥芳如她所說的那樣,高聲道:「我出 100。」 周圍響起了笑聲,還有一些竊竊私語。 主持有些尷尬:「呃,100 一次。」 「100 兩次……」 「100……」 顏亦澤舉起了牌子:「一千萬。」 滿座嘩然。 我睜大了眼睛看向他,顧不得黏在我身上的目光,用力扯他的袖子:「你瘋了?」 他卻面色淡然,稍稍側過頭,安撫似的拍拍我的背:「慌什么。」 顏亦澤一定是瘋了。 一千萬!不如直接給我算了,我給他畫一百幅都成。 主持人的聲音里也帶著絲猶疑:「……一千萬三次,成交!」 顏亦澤起身,走上臺領取屬于他的拍品。 連續拍得六件,主持人請他講話,特別問到為什么要花一千萬買我的畫。 顏亦澤看向臺下,視線掃了一圈,在林玥芳那里停了一下。 「于我而言,它不止一千萬。事物珍貴,需要懂它的人判斷。」他頓了一下,「而且這是慈善拍賣會,有些人只出 100 塊也太小氣了些,我可看不下去。」 林玥芳氣得臉都變形了。 我不再看她。 臺上的顏亦澤意氣風發,望向我的目光坦蕩又溫柔。 我捂住胸口,心臟正以比往常更快的速度跳動。 我有點搞不懂顏亦澤了。 7 拍賣會結束,林玥芳就像什么事都沒發生過一樣,邀請顏亦澤一起用餐。 林家的生意做得不如顏家,林玥芳恐怕不知道自己有哪里得罪了顏亦澤。 顏亦澤答應得很爽快,不過拉上了我:「可以,不過顧晴晴也要一起。」 林玥芳雖面露遲疑,卻還是應下。 吃飯時,她先是寒暄了一番,之后又忍不住好奇地問:「所以你為什么突然替顧晴晴出頭?你們以前不是……」 她比畫了兩下,不知道該找什么詞來形容。 我在心里替她接上:「水火不容。」 顏亦澤故作驚訝:「咦,你不知道啊,我們結婚了。」 林玥芳差點把剛喝進去的果汁噴出來。 我竟突然覺得有些解氣。 我很配合地倚靠在顏亦澤身上,握住他放在桌面上的手,十指交握:「是啊,好像確實忘記告訴她了。」 我微仰著頭,這個角度剛好能看到顏亦澤發紅的耳根,我輕笑了一聲。 可我馬上就笑不出來了。 林玥芳似乎看破了我們的偽裝,她打量了一圈,視線定格在我們交握的手上:「可是……你們為什么沒有戒指?」 我還想著要怎么解釋,林玥芳將視線轉向顏亦澤,好像真的在疑惑:「而且,你不是有未婚妻嗎?」 我的笑容僵在臉上,裝出來的親密在此刻顯得如此可笑。 我從來沒聽說顏亦澤有未婚妻這件事。 他情緒沒有絲毫波動,漫不經心地回:「小時候爸媽隨便說著玩的,不能當真。」 林玥芳繼續補刀:「我記得……她在國外,現在好像是個畫家吧。」 她偷偷瞄了我一眼。 不就是又想嘲諷我的畫嘛,拐彎抹角的。 「哦是嗎?」顏亦澤神色漠然,「沒關注過。」 之后他巧妙地轉移話題,聊起林家最近的生意。 林玥芳憤恨不甘心的表情,在我心中珍藏,夠我樂上幾天。 一頓飯吃完,她沒達到目的,分別后還給我發短信:「顏亦澤有個很優秀的未婚妻,叫宋菀。你還是稍微注意點。」 「只是善意的提醒。」 我按了息屏。 說不在意是假的。 顏亦澤見我愣神,側過身幫我系安全帶。他小心地保持距離,像是生怕與我有肢體接觸。 松木與檀香味纏繞,說不清是冷淡還是和暖。 我握住他的手腕:「我自己來。」 察覺到我的冷意,他松開手,坐回去。 他突然問:「你想要戒指嗎?」 我愣住。 他不看我,目視前方:「又不是多貴的東西,不至于為這種小事生氣。」 語氣里還帶著點別扭和委屈。 我不禁失笑,什么直男發言:「正常人聽見你這么說,是要生氣的。重要的又不是戒指,是求婚過程和心意啊。」 他沉默了片刻,問:「那你需要嗎?」 他很認真地看著我。 目光就與之前他在拍賣會的臺上一樣,有種說不出的溫柔和堅定。 還有一些我看不懂的、意味不明的東西。 在這場對視中,我的心臟先宣告落敗,在它的跳動聲大到足以讓第二個人聽見之前,我慌忙別過臉。 我假裝漫不經心地說:「算了,我們也不是因為正常原因結的婚。」 8 顏亦澤一回家就讓人把我的畫掛在了最顯眼的位置。 還拍了發給我爸看。 我憋了一天,實在忍不住了:「你有一千萬買這幅畫,都不如直接給我。」 「我們結婚了,」他不解地看著我,「你就只想要一千萬?」 經他這么一提醒,我想起來了。 我們領證結婚,沒有簽婚前協議。 顏亦澤也是傻,那么大一個集團的繼承人,竟然忘了這一點。 我摸了摸下巴:「你說得對。離婚之后,我至少能分走你的一半財產。」 顏亦澤怔了一下,隨即咬牙切齒地問:「剛結婚,你就想著離了?」 我歪著頭:「不然呢?你養我一輩子嗎?」 他皺緊眉毛,臉色差得要命,半晌沒說話。 我繞過他,想回臥室休息。 他拉住我,用力向他的方向拽去。 我撞進他的懷里,聽見他在我耳邊說:「結婚證讓我撕了,離不了了。」 這姿勢過于曖昧,仿佛一側頭就能蹭到他的唇瓣。 我僵硬著不敢動:「撕了?」 他箍住我的腰,聲音悶悶的:「嗯。」 ……顏亦澤怎么這么幼稚。 「那你知道,沒有結婚證也是可以離婚的嗎?」 「……」 他沉默了,片刻后放開我,扔下一句:「總之別想著和我離婚,我不同意!」飛速回了臥室。 我看著他的背影,竟然有幾分可愛。 我不禁失笑,又伸手摸了摸胸口。 心跳已經平復了些許。 今天我像是患了心律不齊一般,總是七上八下的。 但也不能怪我。顏亦澤的舉動,總會讓我多想。 就好像他是想認真地經營這段婚姻,而不是玩笑。 9 林玥芳知道了我和顏亦澤結婚的事,第二天就將這個消息傳遍了夏城的小圈子。 傳來傳去什么說法都有,我也懶得理他們。 因為我要開學了,這個學期要準備畢設。 顏亦澤家離得太遠,上課不方便。我想搬去宿舍,他不同意,提出每天讓司機接送。 結果開學沒多久,就傳出了我家破產,我被包養的傳聞。 課間我能聽見前排的女生竊竊私語:「不是破產了嗎?怎么還背香奈兒的包啊……」 「肯定是有人給買唄。沒看天天有人開豪車接她嘛。」 我目光坦蕩地望過去,正對上張雯打探的眼神。 她夾在一群議論我的人中間,一言不發。 我沖她笑了一下,她眼神閃躲,匆匆收回視線,轉過頭去。 下午司機來接我,又碰上她們幾個,大概是故意,說話離我五米遠都能聽清:「光明正大地讓老男人來接,也是臉皮夠厚的。」 我看了看司機,他穿著西裝,收拾得很整潔,不過四十歲出頭,長得也算周正。 用「老男人」來形容,實在太不禮貌。 他面露尷尬:「夫人,要不我去解釋一下……」 我搖搖頭,對他報以歉意的微笑。 估計是張雯回學校提了我家破產的事情吧。 明明破產了,卻天天有豪車接送,也難怪他們會想歪。 臨近畢業,我懶得多生事端,而且靠老公本身也沒多光彩。 我上了車,路過她們身邊時,張雯一直看著車窗。 片刻后,我收到她的消息:「你還有些資料放在宿舍,記得過來拿呀。」 10 我以為張雯是好心,沒想到都是她設計的局。 拿完資料,我們一起去上課。下課時,她那邊突然吵鬧起來。我望過去,是她面露驚慌地在翻著背包。 周圍的人跟著著急:「你再好好想想,上次見到是什么時候,什么人碰過?」 張雯慘白著一張臉:「剛才在宿舍……晴晴拿起來看過。」 「顧晴晴?」 張雯點點頭,紅著眼睛就快哭出來了。 我則成了眾矢之的。 我甚至沒搞懂他們在說什么:「發生了什么事?」 「你偷了張雯的東西?」 張雯旁邊的女生說著就要過來搶我的包。 我側身躲開,擰著眉毛:「嘴巴放干凈點。」 「別裝了,張雯的翡翠玉牌丟了,最近一次只有你碰過。你家破產了也不能偷別人東西吧?那可是她家祖上傳下來的!」 「翡翠玉牌?她們家祖上傳下來的?」我幾乎要氣笑了,「該不會這么巧,還是鳳凰的圖案吧?」 那女生非常肯定地點頭:「張雯都戴了兩年了,我們都見過的!」 我看向張雯,她抹著眼角將落未落的淚,不敢看我。 她竟然還戴了兩年。 我長嘆了口氣:「我包里確實有這塊玉牌,但它本來就是我的。」 它本是我和母親逛街時隨便買的,研究生報到那天和資料一起落在了宿舍,所以才逃過了資產清算。 剛才還是張雯提醒我,將這塊玉牌給我的。 我撥開人群,走到她身邊:「張雯,你說實話。」 張雯還在演戲:「晴晴,我知道你家現在困難,可這玉對我來說很重要,你還給我好不好?我可以借錢給你……」 「張雯!你不要這么善良!為什么要借錢給她啊!」 在周圍的勸阻聲中,張雯就像一朵搖曳的小白花,她抖著肩膀:「晴晴一定是有苦衷的……」 我忍不住冷哼:「我不缺錢。」 她眼神閃了閃:「晴晴你不用逞強,我知道你家破產了。」 我笑了一下:「可是我老公很有錢哎。」 沉默片刻,有人罵我:「不要臉!」 張雯不解:「可是、可是你還在奶茶店打工。」 我淡然道:「你看錯了吧。」 「不可能,那天我們還講話了,你不要再撒謊了!店員都沒換,她們可以證明。」 「那就讓她們證明吧,」我面無表情,「我的就是我的,不會變成你的。」 張雯不明白我為何如此硬氣,我們一行人去了校外的奶茶店。 店員對突然來了這么多人也很驚訝,我倚在門邊,張雯抓住收銀的小姐姐,指向我:「她是不是這里的暑期工?」 我沖收銀員揮揮手。 她有點驚訝:「老板娘,你怎么來了?」 周圍人倒吸了一口冷氣。 我說:「沒什么,請同學喝奶茶。」 結婚后我就沒在這里工作了,顏亦澤的秘書幫我辭的職,不知道他們怎么說的,再回來拿東西時,他們就都管我叫老板娘。 張雯這下是真的面色慘白,所有人的臉上都寫滿了尷尬。 我勾起嘴角,笑里帶著嘲諷:「想喝什么自己點吧,我請客。」 陸陸續續開始有人向我道歉,也有嘴硬的說有錢不代表不會偷東西,更何況我的錢也不干凈。 我剛想說點什么,突然被人從背后摟住腰。 我僵硬了一瞬,直到聞到顏亦澤身上熟悉的松木和檀香味,才放松下來。 他將下巴抵在我的頭頂:「我說怎么不回家,同學聚會?」 我說不是。 「你怎么來了?」 他笑了一聲,語氣里竟然有幾分寵溺:「來接你下課啊。」 我想看看他此時的表情。 可這樣被他抱著,即使抬頭也看不清。 從他出現開始,已經有女生在犯花癡,小心翼翼地問我:「這位是?」 我毫不猶豫地說:「我老公。」 顏亦澤明顯很高興,在我頭頂蹭了蹭,手臂也收得更緊。 我又補充道:「被你們叫老男人的那位。」 「……」 「誤會,誤會,這不是前幾天看你都是被另一個人接走。」女生一邊說著,一邊瞄顏亦澤,「我看那個人對你還挺好的,幫忙開車門什么的。」 「是啊,是我家司機。」我拍拍顏亦澤的手,「夸你員工呢。」 顏亦澤很配合地接道:「這種基本工作,沒什么可夸的。你同學見得比較少罷了。」 不愧是和我從小斗到大的竹馬,懟人有一套。 對面瞬間就不說話了,羞窘之情溢于言表。 張雯在角落里咬著唇,眼眶泛紅,有種瘋狂又脆弱的感覺。 沒有人再懷疑是我偷了她的翡翠,他們其實并不在意真相是怎樣的。 我讓顏亦澤去車里等我,將張雯叫出來單獨談話。 11 在奶茶店后的小巷,我問她為什么要這么做。 她表情猙獰,情緒激動地反問我:「憑什么你就生來有錢?」 張雯出自普通工薪家庭,念藝術專業的研究生有些吃力,平時也要省吃儉用地生活。 她似乎積攢了很久的怨恨,歸結起來只有兩個字「嫉妒」,而這種嫉妒則源自于自卑。 原來嫉妒真的可以讓人變得如此丑陋。 如果沒有遇到顏亦澤,或者顏亦澤不曾幫助我,如果我的身邊都是林玥芳那樣的人,我也會變成這樣嗎? 不知何時起,那些糾結、自卑的情緒漸漸散去,即使像今天這樣的時刻,我也能冷靜、坦然地面對。 我靠近張雯,伸手幫她整了一下耳邊的亂發,被她用力拍開,手背紅了一片。 我卻不在意:「我曾經覺得你純真、善良、質樸,是個很好的人。這世界很不公平。可偷竊并不能帶來公平。」 張雯張了張嘴,最后沒有說話。 「我不會追究你的問題,你也不用覺得這是可憐你。我是感謝你之前多少曾幫過我。」 說完這些話,我轉身離開。 回到車上,顏亦澤正在等我。 我坐副駕駛,他依舊習慣性地幫我系安全帶。 我問:「今天怎么是你來接我?」 他有些不自在地輕咳了一聲:「王叔今天請假了。」 他專注開車的樣子有點帥。 我盯了太久,他耳尖泛上一抹紅:「怎么一直看我?」 我垂下眼:「只是突然覺得自己很幸運。」 「嗯?為什么?」 世界是不公平的。 我家富有,我家破產,父親重病……我的人生起起伏伏,直線墜落時,顏亦澤出現了。 我望向他的側臉,由衷感嘆道:「認識你這件事,就很幸運。」 顏亦澤腳下不穩,突然加速了一段,我被晃得身體前傾,好在他很快就調整了過來。 他將車停靠在路邊,捂著臉:「怎么突然說這個?」 他只露出一雙眼睛看我,里面有不解、困惑和隱隱的期待。 我很少見他露出這樣有些為難的神情,忍不住想逗他。 我反問:「顏亦澤,你是不是喜歡我?」 他沒說話。 我們對視許久,靜謐空間里已經分不清究竟是誰的心跳聲,激烈如鼓。 他解開自己的安全帶,沒有正面回答:「我可以吻你嗎?」 我笑了:「這也要問,你是不是不行?」 他握住我的手腕,傾身壓過來。 我閉上眼,艱難地與他搶奪氧氣。 很好,他無聲地證明了自己不僅行,而且很行。 12 回家發現王叔就在院子里,根本沒請假。 我暼顏亦澤一眼:「是不是王叔跟你說什么了?」 我解開安全帶要下車,他先我一步替我打開車門,腳還沒落地,就被他打橫抱了起來。 我驚呼一聲,下意識摟住他的脖子,完成了一個標準的公主抱姿勢。 傭人們都在看,我尷尬得把臉埋在他胸口,拍他的肩,讓他放我下來。 顏亦澤置若罔聞:「王叔說了什么不重要。重要的是,你為什么不跟我說?」 那就是說了。所以他才特意來學校接我。 我嘆氣:「……沒必要。你快放我下來!還沒到晚上呢!」 他低頭看我一眼,默不作聲。 我就這樣一路被他抱回臥室,緊張地拽著他的上衣布料,胸口處被我握成皺皺巴巴的一團。 他輕輕將我放在床上,我閉上眼。 預想中的下一步遲遲未到,我稍稍睜開眼,他提著醫藥箱站在床邊,語氣里滿是揶揄:「想什么呢?」 我一怔,臉紅了個徹底。 他用棉毯蓋住我的雙腿,半跪在床邊,將我的腳放在他的膝蓋上,動作輕柔地脫掉我的襪子。 「你……嘶。」 他用指尖輕輕按了下我的腳踝處,我忍不住倒吸了口氣。 此前一行人去奶茶店,進門時我被身后的人推了一把,崴到腳,這時已經腫起來了。 我以為我裝得很好:「怎么發現的?」 他低著頭幫我上藥:「看你走路姿勢不對。」 我看著他頭頂的發旋,鼻尖發酸,突然很想伸手摸一摸。 他說:「別總自己忍著,有事就跟我說。」 我輕聲應下。 13 林玥芳發消息給我:「宋菀回國了,你注意些。」 她定然不會是出自好意。 而且這提醒也來得晚了些。 宋菀坐在我對面,優雅地端起咖啡抿了一口。 我和顏亦澤結婚的消息傳得太廣,竟傳到了遠在國外的她耳中。 她似乎剛回國,第一件事就是來找我。 她妝容精致,全身上下皆是名牌。我突然覺得有些對不起,校門口廉價的咖啡店配不上她這一身行頭。 她說明來意:「我只是想看看亦澤的妻子是什么樣的人。」 我沒吭聲,她倒也不尷尬:「想必你也聽說了,我是他原定的未婚妻。」 不過是小時候的玩笑話嘛。 我在心里吐槽,沒說出來,只是輕描淡寫地瞥了她一眼:「哦,我不好奇。」 宋菀笑了一下:「聽說你在讀視覺藝術。」 我戒備地點點頭。 「將來想做什么?」 有點面試的意味,我心下不自在。 宋菀是知名畫家,總不會小家子氣到想用比才華這種事來羞辱我吧? 又或者如果我說了想畫畫,她就馬上用狗血的「替身梗」來攻擊我。 但可惜,比起自己畫,我更喜歡欣賞,我誠實回答:「策展人。」 她笑意更深,讓我心里有些發毛:「好巧,我剛好想要回國辦展。」 我蹙眉。 令人意外,又如我所預料的那樣,下一秒她問:「不知你愿不愿用我的個展,先練習一下呢?」 「你應該有更好的選擇。」 我實在不清楚,她想做什么。 宋菀遞給我一個文件夾,上面夾著她的名片:「我第一次回國辦展,想和熟悉的人合作。我與亦澤是老朋友,他選中的人一定有過人之處。」 我看著名片上她的照片,沒有本人好看。 她拿起包,起身要走,不給我回答的機會:「你好好考慮,我等你消息。」 宋菀走后,我打開文件夾,里面是她的個人資料,和一些畫作的介紹。 與她這個人的感覺不同,她的作品不是安靜的、溫柔的,她的用色很大膽,總是能讓人第一眼就看到其中熱烈激昂的情感。 她是個出色的畫家。 按照我的履歷,現在不可能接到類似的委托。 她這葫蘆里到底賣的什么藥? 晚上回家,我跟顏亦澤提到宋菀回國了。 他沒什么反應,淡淡地「哦」了一聲。 我觀察他的表情,神色如常,仿佛提到的這個人不曾是他的未婚妻。 我接著說:「她來找我了。」 顏亦澤這才有了點反應,他擰著眉問:「她去找你干什么?」 「她想讓我幫她的國內專場策展。」 「你答應了?」 我搖搖頭:「還沒。」 顏亦澤明顯松了一口氣。 我的心卻提了起來,我問:「你和她,有過什么嗎?」 他意外地斬釘截鐵:「沒有。」 「那她……喜歡你嗎?」 我小心翼翼地等待著回答,希望能和之前一樣干脆。 可顏亦澤遲疑了半晌,只說:「……我不確定。」 我心沉了沉。 我與顏亦澤中間像隔著一層窗戶紙,誰也沒說過明確的話。 此刻那層紙還沒有捅破,仿佛又多糊了一層。 14 我答應了宋菀的邀請,幫她策劃國內首展。 不管她有什么目的,這對我都是個好機會。 因為同時還要準備畢設,我忙得腳不沾地,經常住在展覽廳,和顏亦澤見面的時間也少了很多。 好在一切順利,宋菀沒有使絆子,是個非常配合的作者。 中間唯一的小插曲,是布展的耗材斷貨了,還是顏亦澤打電話幫我弄到的。 多虧了他,展出的效果很完美。 開展后的慶功宴,顏亦澤也來了,我問他:「我怎么樣?」 他上下打量我一圈,真心贊嘆道:「很漂亮。」 「誰問你這個了!」我無語,「我問的是畫展。」 「哦,」他不自在地輕咳兩聲,「很棒。」 「嘿嘿。」我喜不自勝。 大概我已很久沒有這樣外露的情緒,顏亦澤忍不住捏了捏我的臉頰:「這么開心?」 我說:「是啊,有種夢想成真的感覺。」 將自己的創意具象化,最大程度地展現畫作內涵,是我一直以來的夢想。 只是沒想到,我的第一位畫家是宋菀。 正想著,宋菀走上臺,試了試麥克風的音量。 她感謝各位到場的人,說了一些場面話,最后提到了我。 「另外也感謝我的策展人,顧晴晴小姐。」 她向我舉手示意。 我舉杯回敬,不經意間被她的助理推到了離展臺最近的位置。 在場的記者順勢拍了幾張我的照片。 我有點不自在。 宋菀接著說:「因與她的先生顏亦澤是舊友,我才能如此榮幸地邀請到她為我策展。這是她的第一次,雖然效果差強人意,但她非常辛苦、努力,我很感謝她的付出。」 原來是等在這里,好高級的茶藝。 她的話翻譯過來就是,我靠顏亦澤走后門拿到了給她策展的機會,她對現場效果很不滿意,但又無可奈何。 畫家本人都這么說,我的策展人起步算是完了。 我氣得攥緊了裙擺,想不顧禮數地沖上臺和她理論。 沒想到她還沒完:「另外,感謝亦澤的贊助和支持。中間布展出現問題,也是亦澤幫忙解決。」 我冷笑一聲,被她說得好像顏亦澤做的一切都是為了她。 周圍議論紛紛。 宋菀眼中閃過一抹得意,她落落大方地笑著,邀請顏亦澤上臺發言。 顏亦澤看了我一眼,沒有拒絕。 我將唇抿成一條線。我現在的臉色一定不算好看,被記者拍到可能又要亂寫。 但我都不在意,我在意的是顏亦澤走上臺,禮貌地接過宋菀的話筒,站在她身邊。 可他看向我,眼神那么坦然。 「宋菀小姐在國外這么久,中文卻還是這么好。」 我愣了愣。 顏亦澤輕笑:「『差強人意』的意思是大體令人滿意,很多人都會用錯,沒想到宋小姐竟能分清。當然,我相信在場的記者們職業素養都很高,也一定不會弄錯意思。」 他掃視了一圈,視線回到我身上:「今天的展很精彩,我為我的夫人驕傲。」 我的心怦怦直跳,仿佛周圍的人都消失了,只剩下我和他在這處空間里。 「我們認識很久了。」他一邊說著一邊往前走,一直走到展臺邊,他蹲下身,縮進與我的距離,「但我總能在她身上看到不同的一面,也總會像第一次見面那樣被她吸引。 「今天是她實現夢想的第一天,有著特別的紀念意義。此前我們沒有舉辦婚禮,是因為她不喜鋪張,可我想讓全世界都知道,我娶到了世界上最美、最好的妻子。 「現在我想邀請在場所有陪她度過這一天的各位,參加我們的婚禮。」 他從臺上跳下來,像小時候演舞臺劇扮演王子時一樣,帶著光芒降落。 他掏出首飾盒,在我的面前打開,里面放著一枚鉆戒。 我驚訝地捂住嘴。 「我愛你,」他用只有我們兩個人能聽見的聲音說,「你愿意真正地嫁給我嗎?」 慶功宴突然變成了我的主場,我有點不好意思:「可這是人家的畫展哎。」 他挑眉:「有什么關系,這是你策劃的。」 有道理,我摟住他的脖子,讓他低下頭,親了上去。 「我愿意。」 15 顏亦澤到底還是辦了一場盛大豪華的婚禮,內場的裝飾用了我的畫,讓我有點羞恥。 那天在場的還有其他畫家,他們向我發出邀請,請我給他們策劃畫展。 我受寵若驚,不過顏亦澤倒是不大高興:「給她留點時間吧,我們還想度蜜月呢。」 我給宋菀發了請帖,她沒來。聽林玥芳說,她可能是受刺激,又回法國去了。 我扁扁嘴,無所謂。 本來就不想搞雌競那一套,祝她在國外發展順利吧。 婚禮結束后,顏亦澤抱著我不放。 他突然說:「我們要個孩子吧。」 他貼在我耳邊,語氣曖昧,氣氛正好。 我卻翻了個白眼:「誰說的來著,對我『沒有那種興趣』?」 顏亦澤手臂僵硬了一瞬,隨即翻身將我壓在床上,頭埋進我的肩頸,胡亂磨蹭,輕聲哄我:「老婆,我錯了……我連女兒名字都想好了。」 「你怎么知道是女兒……」我無奈地笑,「叫什么?」 「綿綿。」 「為什么?」 顏亦澤抬頭,眼眸像深空中的星星一樣閃著光,飽含無限深情。 「因為你與我,情意綿綿啊。」 【本篇故事完結】